目前我国中小学教辅图书行政性垄断和区域性分割的情况较为严重，在一些地方，一些学校为了获取更多折扣利润，不惜让老师采用“依赖教辅书布置作业”等模式，迫使学生及家长“自愿订购”教辅书。这种利益链条成为加重学生负担的幕后推手——
谁让学生的书包越来越重？
■本报记者 车辉
每到考试结束，寒假应该是中小学生心情最愉快的时候，但当北京的初中生王晓拿着学校要求签字的教辅征订书目清单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按照这份清单，她的书包依旧将被各种教辅书占据，而且比去年还多。
虽然教育部三令五申要求各地减负，但是中小学生的书包却是越来越鼓。原因在哪里？
记者经过采访调查得知，实际上，在教辅征订领域，存在着一条清晰的暴利产业链条。而正是这一链条，无形中正成为增加中小学生负担的重要推手。
学校建议的怎能不买
近日，合肥的一位家长对记者反映，每到教育部门要来检查，学校就会提前发短信告诉家长，要求把学生书包里的教辅书清空。该家长告诉记者，一个学期除了统一向学校交140元的书本费，老师还建议购买80多元的教辅书，老师会给学生家长发一个名单，让学生在上面画勾，以表示是自愿购买。
“学校建议的怎能不买？”该家长告诉记者，虽然国家实现了义务教育免费，但是目前孩子订购教辅材料的费用一点不比原来缴纳的学费少。
早在2001年6月7日，新闻出版总署、教育部印发的关于《中小学教辅材料管理办法》的通知第三条规定，禁止将一切形式的教辅材料编入《中小学教学用书目录》。特别强调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和其他有关部门不得以任何形式强迫学校订购、中小学校不得组织学生购买，发行部门也不得向学校征订或随教材搭售一切形式的教辅材料。以后每一年，教育部都要联合相关部委下发一次禁止任何单位或个人进校统一征订教辅的文件。
但实际情况如何呢？
记者了解到，由于学校在教育环节中的特殊地位，在教辅材料的征订上有着很大的决定权，如果有些教辅材料没有必要进行征订，但学生与家长基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该家长给记者回忆了订阅过程，开学前，老师会把家长叫到学校，每人发一个“自愿订购教辅书”的单子，黑板上已经画上了与订书单相同的表格，然后，老师在黑板上打勾，家长在下面跟着老师一起打勾，最后家长签上自己的名字。
该家长告诉记者，当然要尊重老师的推荐权，但是有些教辅书确实已经用不上了，她的孩子已经上六年级，社会、自然、科学已经基本停课，可是与社会、自然、科学相关的教辅书依然要订。
“谁上《教辅目录》，我们就订谁的”
记者经调查发现，一些地方教育部门定期都要向辖区学校公布一份《教辅目录》，规定《教辅目录》之外的教辅资料一律不得进校入班。如此一来，《教辅目录》便成为一些教辅书商和出版单位竞相争夺的资源。
一位中学校长对本报记者透露，很多时候学校明知道有些教辅书不适合，但由于是上面指派的征订任务，学校只能执行。“谁上《教辅目录》，我们就订谁的，谁敢不订，还想不想评优了?”
每年开学之前，当地的物价局和教育局联合下文，分为两页纸，一页是致家长的一封公开信，一页是教辅书的名称和价格，文件强调这是“自愿购买的目录”。学生把这份文件带回家，家长在目录上打勾，签上字，再交回学校，订阅过程就完成了。
该校长算了一笔账，每学期开学初，初一学生要交250元，初二学生要交270元，初三学生要交300元，其中教辅书的书费至少占到2/3，这些教辅书包括基础训练、同步作业、寒暑假作业、法制教育，毕业班还会增加综合练习册。这些统一收费征订的教辅书的封面上都印有“某省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审查通过、推荐使用”的字样。
这所学校的语文老师王凯，对强迫学生订阅的教辅书颇有微词，“我们对这种强迫学生家长订阅的教辅书也非常有意见，学生们订阅了教辅，我们的工作量增加了，上课要讲，下课还要布置作业，而且还要批改，极大地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更何况有一些教辅书粗制滥造，内容与教科书不同步。但上级教育管理部门安排的订阅任务，我们也没办法不完成。”
统一征订教辅给课改造成障碍
近日，记者采访到一位民营教材出版机构资深业内人士，对于教辅市场发行的乱象，他深有感触，“这个市场不正规。”
他为记者揭示出了一些地方不正常的教辅产业链条，第一层是教辅书的编写出版，编写教材的出版社也会编写教辅材料，以及相应的试卷。其他就是民营出版机构自发组织的教辅书。
对于这些教辅书来说，能不能上《教辅目录》至关重要，一些出版社就会采取与当地教育科学研究所等部门合作编写，并付出一定的利润分成给当地教育科学研究所。
书出来后进入关键的发行环节，出版社以5折给当地新华书店，而很多地区新华书店具有独家垄断“进校统一征订”教辅的渠道，所以其中的盈利空间是巨大的，一个省就8个亿。
他告诉记者，在一些省，每一个乡镇均驻有新华书店的销售人员专职从事进校统一征订教辅图书的工作，每名销售人员独立承包1个乡镇学校教辅图书的进校征订工作，由于省内整个教育系统、图书出版发行系统均一致认为统一征订《中小学学生作业目录》上的教辅是合法行为，教辅图书均由当地新华书店独家垄断包销发行，其他任何单位不但没有货源，也无权征订或销售。
新华书店一位工作人员则对记者称，由于历史原因，新华书店与各地中小学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并有一定信誉度，在发行教辅上具有优势。
根据家长举报，记者调查采访发现，在一些地方，一些学校，确实存在学校及老师为了达到帮助新华书店在内的出版机构统一征订教辅，获取更多折扣利润，不惜让老师采用“依赖教辅书布置作业”的营销模式来达到迫使学生及家长“自愿订购”教辅的目的。这种利益链条实际上成为加重学生负担的幕后推手。
“这种通过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对外公布《教辅书目》及进校统一征订教辅的现象，给我国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造成了极大的障碍和负面影响。”中国法学会法学专家、西南大学法学院教授周安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由于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对外公布《教辅目录》这一行为的存在，使目前我国中小学教辅图书行政性垄断和区域性分割的情况更加严重。“首先，这导致的恶果之一就是扰乱教辅图书市场正常竞争秩序，加剧教辅图书市场垄断，从而引发基层官员腐败和滥用职权。”
在众多法学专家的眼里，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对外公布《教辅目录》及进校统一征订教辅，既不合理，也不合法。一些法学专家建议，教辅图书出版单位可以通过行政救济程序维护教辅图书市场的公平竞争，比如向教育部、财政部或者国务院投诉，或者通过行政复议、行政诉讼撤销相关文件，依法追究相关部门负责人的法律责任，也让孩子们的书包越来越轻。
（责任编辑：城市网）